幸存者
刘冰个展
2014.11.08 - 12.04

□ 刚好十年

2004年,11月。现在是2014年11月。刚好十年。

这绝对是命中注定的一次行程,我成为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的一个学生,在2004年的10月。此前我从来没有来过中国的西北部,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入读西安美院。从北京来到西安的火车上,我一直猜想着学校的样子,以及这四年的时间将会如何度过。

大学的四年里,我画了很多画。可能我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开始是在特殊的底纹纸上面画了一些小稿子,尺寸也是大大小小的。对我来说,画画的过程应该是一个寻找安慰的过程。在生活中,我是一个相当闭塞的人,言语木讷,平时与人交流不多。是因为交流少才导致了言语木讷呢,还是因为言语木讷才阻碍了我与他人的交流,这个问题有待考证。大多数时候,我是自己一个人的。但自己一个人也总是要做点儿什么,仿佛也只有画画最方便。

我喜欢把纸在画板上裱的服服帖帖的样子,也喜欢画完一张画后,用刀将四边划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托在手里的时刻,这样,我是有很大的满足感的。可是,这种满足感稍纵即逝,很快便有感到彻头彻尾的虚空,很像是一只年富力强的胃,需要很多食物的补足。我画了一张,又一张,画画的时候我在教室里很安静。那时候新同学们从各地来到西安,都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年轻的人没有甘于静默在教室里的,于是课余时间寂静的教室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极偶尔的,会有陌生人推门而入,不是我吓到了他,就是他吓到了我。我画了很多凭空想象的东西,说他们是想象的,因为我画画从来不借助任何图片作为参考。也可以说,我是不懂得如何利用图片的。

现在,单凭想象进行创作的人究竟还多不多,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是利用图片还是纯粹的想象也不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情,这应该只是个人习惯问题而已。在画了几十张的纸上创作之后,随着油画课的开设,我也准备了很多画框。那个时候,做画框也是要自己绷布,自己做底子。我喜欢这种附有极强的手工感的劳作过程。我不是农民,但是我喜欢这种农耕文明中,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传统定义。第一次画所谓的大画,是一张100×80厘米的油画。那个时候的激动心情居然现在仍然清晰的记着。我觉得,终于我也有画大画的一天了,我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我画画速度一向很快,可能是因为我时常太闲,一张画一旦开始,也不会被什么其他的杂事所打断,于是只能是继续画完它,从开始到完成,基本是不会超过半个月的。

大学阶段,好像处在了什么好时期。总是打开各个艺术类的门户网站,看到各种缤纷的消息,热热闹闹的,但是我不觉得它们有朝一日能与我发生什么关系,所以我没有太多关注过。这应该也是国民劣根性在我身上的集中体现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只是想下一张一定要画的比这一张好,而要想画的好,首先要多画。当然,我也关注很多明星艺术家,就像当时我已经知道了很多国内的艺术家的名字和他们的作品,我很喜欢看,假期也常去798走走。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当代艺术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班里的老师最喜欢把当代艺术挂在嘴边。老师告诉我们当代艺术就是立足于当下社会的,作品与当下的社会环境产生关系的作品便可以称之为当代艺术。嗯,我觉得老师说的对。关于这些名词的定义,我总是非常相信权威,好像这里又有点儿丧失独立判断力的意思。可是,我对当代艺术没有特别地关心过,但我还是会时不时的看一下现在谁的画又卖了劲暴的高价,这样,我知道又有与之相关的一大圈子人要发迹了。这是很好的,人们的生活也开始欣欣向荣了,一部分艺术家们真的富了起来。我喜欢看排行榜,虽然排行榜是商业文化下一种最冷漠无情的数据汇总方式,可是,排行榜真的很像小学时候贴出来成绩名次,第一名和第二名在表面上的互敬互让,背地里的咬牙切齿,这是多么生动的画面。而现在当代艺术中的排行榜呢,谁和谁的价钱只差了一点点,他们会否暗地里摩拳擦掌呢?当然,事实应该不会像我想象的这么简单。公布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别人嚼过的甘蔗,真正的内涵永远是这个圈子里自己的游戏。

这些大道消息,小道消息的获取多半是从互联网以及学校阅览室的杂志里。这是我画累了的时候喜欢做的事。而我通常是画不累的。我画了很多稿子,还尝试了水墨,陶艺,手工布偶,版画……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画油画。

我在罗家寨22号租了一个小屋存放我的油画,我生怕放在教室里让同学给磕碰了,所以,我要为它们找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我在教室里每画完一张,就往自己的小屋里放去一张。渐渐的,屋子变得拥挤了。

我真的画了很多。这期间,我画完画都会拍照,上网传给我妈妈看,大多数她不喜欢,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会说几句敷衍着的夸赞的话,但也有极少的几张,她很喜欢。现在想来,可能我那段时间真的很想得到她的肯定,我想让她知道我是可以画好的。所以我为了这个目标画了又画。自己毫不厌倦。直到有一天,别人看中了我的画,而我妈妈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买了我的几张画,让我竟然有些措手不及。在把画搬离了我画室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泪水流到耳朵里,凉凉的。我想我是完蛋了,居然把自己那么喜欢的画都给卖了。

相继一段时间中,我的生活突然起了变化。会有不认识的人,没听说过的机构,从不知道的各种活动突然找上门来,我想,他们都是和当代艺术有关的呢。因为从他们的名片,发来的各种文案上来看,当代艺术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非常的高。我学着找木工订木箱装画,找学校门口的三轮车拉到东仪路上的中铁快运。那个时候,我开始知道北京的运输是三环以内免费,但是运到798那边好像也不用额外支付路费。还要留心不同的银行卡中会有不同的入账,要及时查收核实,还要告知对方无误。这些来得很急促,打乱了我原本安安静静的每天画画的生活。但是这些事情慢慢的也是需要习惯的。这些,都是托了当代艺术的福了。我想我是其中一个受益者,赶上好时候了。可是这些事,跟我的画面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呢?我始终还是画。

大学的四年真的很有收获。我画了真是很多,好的和不好的。但都是我喜欢的。每次回家,我都会带上很多画满了的本子回去,开始的时候妈妈还好奇的翻看一下她女儿在西安做了些什么。后来好像实在是太多了,她没太多的耐心一页一页的看了,于是,我把这些册子默默的插到我的书架里。它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

灿烂的光也有幻灭的一刻。

大四那年学校有个学院之光的作品选拔比赛,我特别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把作品抬过去参赛,可是后来落选了。被告知落选的那一霎那,心中好像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根本不能用失落这个词来形容我当时的心境,太浅了。我在心里开始赌咒,只是现在已经实在想不起来究竟赌咒了什么。我藏到了没人的地方哭了个昏天黑地,后来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睁不开眼。

画画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它是安慰了我的。在我感到痛苦和无助的时候。我有太多的话想说,我无处可说。我需要用画画的这个过程来找些安抚,于是痛苦渐渐是平息了一些。那些伤,不再那么刺痛。我想到这么多年寒来暑往,身边的朋友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的,好像都习以为常了。其实,是没有的。

我想,艺术,无论是哪种形式的艺术,都是一种情感的承载。艺术作品一定可以给人带来心灵上的触动。它没有好坏高低之分,只有艺术与非艺术的区别。它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因为太简单,所以要叙述起来就会很难。各种学说,各种理论要去支撑它。就像我觉得家最重要的一个功用便是提供安静安全的休息,一张床。可是,为了这一张床,人们还需要做价格不菲的装修,需要装饰的热热闹闹。远古时代的岩画艺术是人类最初的艺术表达,打猎谋生活之余,有了余闲;站在洞里发呆,用天然的颜料涂抹在洞壁上。画出了白天狩猎的场面,是生活的记载。到现在,当代艺术,形式变了又变,但依旧是对世界,对生命的态度问题。或者是焦虑的,悲愤的,欣喜的……我喜欢与生命直接相连着的作品,那是不需要语言的交流,比语言交流更加准确,没有掩饰的。有时候我去看展览,我觉得很多作品自己都并不喜欢,也无法读懂。我不知道那些作品能与观者产生什么样的共鸣。有些展览看下来,觉得是创作者对自己生命的浪费,还不如用做作品的时间去干点儿什么其他别的。

临近本科毕业的那段狂乱中,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我可能是错了的。因为恶人往往不会主动出击,而往往那些带来痛苦和不堪的回忆的,是那些至善的人。这事说来是蹊跷的,我觉得无法解释。记忆中,有人这么说过耐人寻味的一句话:所有纯粹的东西都是悲剧!

第一次离开家,去西安上学。巨大的行李箱里装了一卷特种纸,各种尺寸大小,各种颜色纹理。没有想过要画什么,也没有想过是否能用到这些纸。初到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新奇,可是那个时候并没有一颗太过好奇的心。大一的一整年里,在西安美院南区教学部的教室里度过了每一天。有过一次彻夜通宵画画,寂静的教室里空无一人,楼道里的灯昏昏沉沉,其实更像是拍恐怖片的场景。

这张小画大概20厘米左右,铅笔打稿,然后用樱花针管笔来完善,局部用到宿舍好友杜佳甲送给我的彩色铅笔。今年春天,佳甲结婚了。就像我最近翻出这张画来看,时间过得那么快,十年!当时画画的时候,只是觉得四下里一片喧闹,但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喧闹着什么。而小鸟好像也是指代了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儿哀伤,有点儿心疼。十年后我不再有那样的感觉,甚至会暗暗嘲笑那时的自己居然如此矫情。可是也知道,在那个时间点,这是最真实的一刻感受,年轻的人,哪个不哀伤?
 
这是冬天里的一天,当然,还下了雪。

第一次在西安见到雪。那天是元旦,可也没有高兴到要去庆祝。像往常一样自己在工作室,幸运的是,屋子里有暖气。这张油画的尺寸是40×50厘米。

工作室的窗外是几棵梧桐树,站在楼下荒芜一片。在这样的冬天里,看着尤其萧瑟。冬天总使人多愁善感,和动物朋友们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安慰。寒冷的日子来了,可是温暖的春天还很远。

没有缘由地躲藏在工作室里,可能这就是自闭症的缘起。对我来说,这不是深渊,是天堂。每次画画的时候都打开MP3,插在一个猫形的移动音箱上。可是后来某一天搬家,把它们都丢了,等再一次想起它们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一两年。

2005年底。从南区搬到了含光路上的主校区,大二了。租了一间城中村里的民房,不到10平米,冬冷夏热,可是门外是屋顶,不仅光线好,视野也好,还能有足够的空间刷画框。关键是130元的房租很便宜。虽然对那时的我来说这也是一笔颇大的开销。罗家寨,每个与西安美院有关的人都知道这里。房东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用干,月收入轻松过万。有时候我在屋子里画画,听到外面房东们一起打麻将聊天的吵闹声,他们从日出打到日落。狭长的脏得一塌糊涂的小巷子里每一天充满吵骂声,狗叫声,炒菜声。这里住着美院的学生,刚毕业的低收入族群,做小生意的商人,还有莫名其妙的人。

通常还是在学校的工作室画画,画完之后趁着夜色把画搬回自己的小屋。虽然小,但毕竟是个可以把画干干净净妥善保存的地方。

有一天我正站在屋顶往下看,碰巧看到我们工作室的陈君魏老师经过楼下,于是赶紧大喊:“陈老师,您上来看看我的画吧!”  当时在画一张65×180厘米的油画。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陈老师现在是否安好。

朋友送给我几个大画框,所以2006年那年春天,我得以尝试这样大尺寸的画面。

春天,万物复苏。心情当然也轻松起来。完成这张作品的时候刚从陕北写生归来。远离城市总是好的,蓝天和山坡让人觉得活着是惬意的事。

突然发现,居然自己也可以驾驭这么大的一幅画面。好像一切都是在缓慢之中自然而然的发生。而当你发现周围已经被绿色的环绕的时候,其实春天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人的一生莫不过如此。

既有兴奋又有恐惧。下面和远方,目眩却又真切。

好像没有太多新鲜事,可是每一天又都是崭新的。这也不是山脊上最高的一刻,但仍可谓是一片专属的乐土。那些山谷,长久矗立在此,安静而平和。没有太多考虑到将来,因为当下就有很多想法需要实现出来。同时,并不认为需要为将来作何打算。对现在的一切觉得满意,知道自己尚且年轻,知道有能力也有时间去把心里的画面呈现出来。

每个下午和夜晚都是美好的。西安是个灰色的城市,也许这是因为她有着太长的历史。但幸运的是,我的画面上有很多颜色。希望有巨大的鸟可以带着我飞,可是,万一飞在高空中,它松开了嘴可怎么办!

七年前我在西安过22岁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礼物,没有庆祝,那不过就是5月里的一个普通日子。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反正除了画画也不想做别的事。有时候觉得应该出去玩儿一下,可是立刻又觉得出去太累了,还不如在画室里画一会儿。画这张画好像时间并不长,而且完成的也比较顺利,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画画中度过了一整天之后,我决定晚上去回民街吃一顿。于是傍晚大快朵颐,还打了包回宿舍。

嗯,后来,每年一张生日画就已经成了习惯,这是开山之作吧。只是现在感觉到时间越来越快了,好像前一张生日画刚画完没几天,就开始画第二张了。

西安是一个大城市,也不是那么大,但也总够大。

农业文明是这个城市的根基。城墙外是农田,城墙内是城市生活。一个复杂的城。被这样的气氛影响,自己也变得难懂。尝试着理清脉络,发现毫无线索。

大灰猫蠢蠢欲动,出发之前,要先玩一会儿。最终我发现所有的事物间暗含着隐秘的联系。但是对我来说用文字表达有点儿难,这也正是我手拿画笔的原因。

2008年,我要毕业了。毕业之前,要画画,还要画很多画。

是时候说再见了。

时间却仍要继续。

在大四这一年,焦虑而忙碌着。2008年的冬天非比寻常,暴雪和极寒天气持续很久。通过了研究生的入学考试,意味着又得到了三年可以画画的时间,也是幸运。也许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已经是尽力达到的结果。同年搬了另一个画室,100平米大。可是太大了,真正能用得上的大概也就是10平米,采光不太好,屋子里总是阴沉着。差强人意。

毕业展览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展览。此前付出很多时间和经历,四年来的所有的画。来到学校美术馆布展的那天,老师告诉我,我的展位是在墙上拐角处的消火栓盒子上。很衰,很真实。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毕业展览。

当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独处。但是每次觉得孤单时,都会拿出蜡笔在墙上涂鸦。对小孩儿来说在墙上画画更简单,我只是画一些简单的曲线,弯弯曲曲的折线,它们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不同的颜色和长度。它们又附有一切含义,给我带来愉悦和安慰。我把学到的花朵和小鸟也画在上面,很快墙就变得又满又多。

妈妈买给我很多动物玩具和恐龙玩具,我喜欢把它们放在一起然后让它们动起来,跟它们说话,相信它们就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简单但是难忘的童年。

我毕业了,没有走。

留在了西安开始新一轮有关当代艺术方向的学习。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当代艺术和我会有什么干系,可是当我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可以研究的问题的时候,仿佛我已经身陷其中了,是这样的吗?当代艺术,关注当下社会现实的艺术。可是如果当代艺术认为自身代表着正确的,前沿的,先进性的艺术,那么,我觉得真是错了。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已经足够的宽容和开放。艺术的作用也不是去具备什么引领潮流或者为政治代言。它从本质上说与文革时期的宣传画是完全不同的。在文革时期,对于艺术的定义就是服务大众,样板戏和革命宣传画就是人民大众需要的艺术。因为那时候的中国是非常封闭的。而现在的中国已经不可与之同日而语,当代艺术首先具有多元的包容性,它允许不同的声音同时的存在。而这些声音在各自消解,碰撞着,不合时宜的东西会自行湮灭,而其中占有强势地位的也会自行壮大。这是符合市场经济原则的。

在我看来,当代艺术所带来的最大影响还是它与市场的热情拥抱。这一点让每一个画画的人,学画的人,和买画卖画的人都筛糠一般的兴奋着。利益让人沉迷,可以思议的,不可思议的。我周围的很多人也搭上了这班车,有人弹冠相庆,言笑晏晏着让人突然就想到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这样的感觉也挺美好的。艺术家们苦了很久,需要来一些适当的开怀。

艺术本身,无论是否当代,现代;或者达达也好,表现也罢,这些过去了的艺术史,那些将要产生的未来。我总觉得艺术所要带给人们的应该是一种向善的,真诚的表达。真诚恐怕是最强打的力量。而很多时候,它被忽略了。艺术品首先应该是人们情感的载体吧。当然,人和人不尽相同,关注点不一样。有人只喜欢情绪化的东西,有人关注神秘感甚浓的作品,还有人只关心除了个人以外的社会政治,这些出发点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开阔的胸襟并不比狭隘的自我更显得高尚,人们从一开始便以各异的形态同存于世。充满矛盾,矛盾在不可遏制的时候便转化为战争,而所有的战争都有结束的那一刻。然后新的政权取代了旧的政权,在等着被其他的政权取代。向来如此,这是人类的历史规律。以前曾有印象派,后印象派,立体主义等等各种艺术流派的雄踞一时,那是该流派的鼎盛时期。现在的当代艺术大概也处于了类似的一个阶段。我没有什么前瞻的能量,所以不能预测它的未来。

本科毕业之后,我搬过两次画室。现在我的画室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内的单元房。这三年我还是画画,还去了一些想要去的地方,比如西藏和四川。在边远的青藏高原和四川山区,这里没有当代艺术。在强烈的紫外线照耀下,我坐在一个破旧的廉价小茶馆里喝奶茶,我回想了很多事情,高兴的和不高兴的。但每一件,都与当代艺术不沾边。可是,我这次西藏之旅能够实现却是因为上个月刚刚卖了一张画。人就是这样,受了谁的恩惠最大,却甚少想起谁。我想如果没有当代艺术这回事,我至今也无法过上自足的生活。我在20出头的年纪里已经开始了卖画维生的日子,这里没有愿或不愿,命运是这么安排的。

人一旦过了20岁,时间就好像加快了速度。研究生的三年因为无需上课,时间便过得更快了。这是人生中最难得的三年。每天画画,看书,还有买菜做饭,出太阳的时候洗衣服和晒太阳。我喜欢这么闲适的,懒散的生活。这是比以往更加孤绝的三年,我的身边不乏喧闹,可是已经没有了朋友。很多年来,事情该变的变,人该走的走,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一件事便是我一直在画画。想要说话的时候,我回到画室再拿出一个空白的画布开始画,这样因为转移了注意力,所以会渐渐忘记原本的思绪。我本科时期的很多同学在这三年里都在奔忙于职场,或者他们考了公务员,他们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不一样,尽管在几年前大家还是在同一个画室里画画,每天几乎做着一样的事情。去年闻讯一位本科的同班同学病故了。这是我不太注意过的一位同学,可是在某个晴朗的午后在一片鸟语花香之中听另一位同学平静的述说着他故去了的挚友,我也有遭到当头一棒的感觉。这应该是宿命。

前几天朋友拿给我一本新出的杂志,也是当代艺术方面的。上面有西安当代艺术的专题。大家探讨着西安有没有当代艺术,或者西安的当代艺术将何去何从。其实凭心而论,西安这几年的变化是日新月异的,据说西安也快要荣升直辖市了。中国的下一任领导人好像也将是一个陕西人。这些消息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言是多么的振奋。我是北京人,在北京的时候对北京没有任何关心。可是背井离乡那么多年,思乡的本能是我在异地开始留意很多别人对北京的言论。在西安,我听到最多的就是:“当年就差一票,我们西安就是首都!一票之差啊。”人们只相信他们主观愿意相信的东西,一票或者一百票,总之作为皇朝的后裔们,牢骚满腹也是必然吧。也许这里的人们期待着彻底的改朝换代。如果能迁都,就最好了。

西安美院是很好的。这是很宽阔的一片土壤,你愿意画画,在这里就可以画画。你愿意玩儿,这里也有取之不尽的享乐。要是愿意做买卖练摊儿的,学校后面有一大溜的二府庄商业街,随时可以去。好像这也是我长居于此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很多人探讨艺术,金钱,女人和男人。而且美院组织过很多次有价值的讲座,每次都是人满为患。在学校的日子里,听讲座绝对是很享受的事。这是一个存在一切可能性的地方。离开学校之后才会幡然醒悟,在学校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不过这个设想又是与现实的悖论。

这些年在西安,也有一些机构或者个人开始对当代艺术感兴趣了,作为生财之道的消息,从来都是不胫而走的。这样也好,西安开始出现了和北京的798有一些相似之处的艺术区,在东郊纺织城。离学校很远。那里还有很多美院的老师或者毕业生入驻,那些旧厂房挺漂亮,非常适合用来做画室。不知道为什么,人气总也旺不起来。我只是觉得那些纺织城里面的艺术家们买颜料有点儿不方便。人们越是缺少什么就越频繁的把缺少的东西挂在嘴边。在北京的几次挺大型的艺术讲座上,我从来没有听到哪位艺术家在滔滔不绝的咀嚼着“当代艺术”。花开不同时,我们自然有理由相信当代艺术这朵奇葩肯定会在西安盛开。

2011年的3月初,如同以往任何一年的3月,阴霾和潮湿是这个季节的主要味道。节气上虽然已经立春,但仍旧无法将之与春暖花开联系起来;这段时间中往往充斥着大量残余着的冬天的凛冽。本来,我一直酝酿着一篇鸿篇巨著作为我研究生三年的里程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三年的辛劳总算有了收获,又好像不在临别之际论证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学术成就就枉费了一去不复返的硕士生涯。可是,这个愿望存在了很长时间,它也只是安静的存在,我在某一个闲下来的夜晚会想到还有这样一篇宏伟的论文还没有着手,于是,便已经来到了此时。到了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我才幡然醒悟:论文至今还是WORD文件中的一个空标题。到底应该论一点儿什么呢。我回想着在过去的三年中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很多题目和内容,它们刚一萌生便已经夭折。

没有参加毕业展览,因为我根本就没毕业。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轨迹,当然也改变了我很多。在我看来,西安这个城市的魅力丝毫不逊色于北京,因为我曾经在这里七年。从我的宿舍走到画室,一共需要迈1228步。我熟悉美院周围的一切,也能分辨出不同房东们的陕西口音。我打包出满满的三大箱画,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打包在心里。

内心深处有个梦想。想去更远的地方并且开始一段充满探索意味的旅行。

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真的付诸实现。可是把心里的想象画出来却不那么难。

冬天的画室里没有一点儿暖气。就好像置身于苍茫的雪地里。猛犸象要带我去个地方,去哪儿呢?随便哪里都行,任何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就好。

2009年底,终于可以独自去西藏。那时候卖了张画,得到了一些钱。第一次独自旅行,并且足够的远。能够见到不同的文化和友善的人们是再好不过的事。

其实研究生这几年的生活比本科期间乏味很多。至少曾经还有一些有趣的同学们,可是研究生们是我见过的最无味的一群人。有段时间甚至陷入了焦虑,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焦虑。在西安的第六年,我开始想象以后的日子。大概就是要回到北京了。这些年,每半年回一次北京,这个出生的城市对我来说日益陌生起来。我当然还是希望能继续画下去,可是北京的房租那么贵,生活压力要比西安大很多。如果继续在西安呆下去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到底要怎么样呢?想一想就觉得更加焦虑。

秋日里的某个下午,收到一个朋友在加拿大发来的邮件,信中说加拿大很美,很舒适。我从来没有去过加拿大,于是凭借邮件中的文字描述开始想象,应该有很多茂密的枫树,秋天充满热烈的红色。对,一定有驯鹿吧?

2010年,冬天的画室里,我煮一包方便面给自己。外面下着雪。屋里没有厨房,没有饭桌,所以只能在地上做饭。从不认为自己的环境多么堪忧,其实那时候的自己仍是很快乐的。一个人,不孤独。这张画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写实的。

有一次听到老师用“可爱”和“幼稚”来形容我的画。我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字眼来解读我的画面。但也许形式的确过于卡通化了,这是我的问题,是时候考虑做出一些调整。

在城市里迷路,也迷失在原野。

我从城市来,可是首先来自于自然,  就像一只猴子或是一只小狗。

我来自于自然,却又身处城市的谜团。

一个巨大的迷宫。

想去个地方,哪里才是心中的奇境?

城市太脏,自然里才有纯净。

我意识到除非接近自己的内心深处才能通向更远的远方。

创作的能力是命运赏赐给我的恩惠,我画出我看到的东西,也画我感受到的。

对西安说再见。

我在2011年6月从西安回到了北京。在家画画,养狗,也干点儿别的。

生活很规律,看上去平淡清静。

在这一年的年底,经过半年的调整,我开始习惯在北京的生活。大城市往往是焦灼的,但我几乎感觉不到,我在大城市的远郊,安静到可以听见鸟叫虫鸣。可是,这里并没有蛇,没有蜜獾,没有鹿。城市的白天过于忙碌和聒噪。唯独黑夜略显安静,使人得以接近自身内在的真实。丛林里的夜晚又是什么样子?

摸索着前行,步入神秘莫测的丛林深处。人缩小到谦逊而卑微的样子。在自然之中,也本应如此。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最智慧的时代,这是最愚蠢的时代。”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如此写到,可是作品却在1859年。难道这150年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同样的句子套用在现在仍是无懈可击。原来,我们的时代,根本不是最好,也不会是最坏。只因我们只在人间驻留一世,所以才赋予了它如此这般。

2012年,我常留意家附近的群流浪狗。

它们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人管。

无能为力,是那段时间里深刻的体会。我尽量每天做饭给他们端过去,满满一桶狗饭被他们十几只狗迅速分吃干净,心里看着觉得自己做了善事,很满足。他们会给我送到路口,然后目送至消失。可是后来我就搬家到了很远的地方。

生活中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我养了这只牛头梗,可是觉得她教给我的东西远比我付出给她的要多很多,在那非常困难的日子里,她就像女神一样指引着我心怀美好的向前走。在她身上,我感觉到太罕见的善良和单纯。

这幅画的名字叫《女英雄》。

最好不要有秘密。

如果有的话,最好只说给树洞听。城市里的树本来就不多,想找一棵有洞的树,挺难。

画面右侧的狗叫“西美”。她是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陪伴。
 
2012年,我常留意家附近的群流浪狗。

它们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人管。

无能为力,是那段时间里深刻的体会。我尽量每天做饭给他们端过去,满满一桶狗饭被他们十几只狗迅速分吃干净,心里看着觉得自己做了善事,很满足。他们会给我送到路口,然后目送至消失。

2012年的秋天,我完成这幅画。仿佛一切回归平静。

关于人,一直是我最感兴趣的主题。人类以其相互各异的形态生活在这个地球上,从外观看来,区别并不太大。可是人们存活的形式和内容是大相径庭的。我们受着身体的局限,所以有了灵魂无限的空间。天下事,有是非对错之分的并不多。这个世界的丰富正是由于不同的人群赋予它各自的文化属性。这个地球上,人与人的制衡,人与自然的关系始终是永恒的命题。

也许是因为之前做了很多善行,在2012年底,上天给我了一个去非洲的惊喜。此前从未想过这个童年时候的梦想竟然有机会得以实现。真的实现了。

我太幸运!真正的非洲比想象中的还美妙。天堂是什么样的?  我想非洲是最接近它的地方。

雨后,所有的白蚁从土地里出来,飞在空中。我的非洲朋友告诉我他们食用白蚁以获取蛋白质,并认为这是非常美味的东西。看到数以万计的白蚁在低空飞行的时候觉得很新奇。身处自然,像真正的人那样活着。

把心留在了非洲。

前段时间听到一句话:在事情未完成之前,一切都看似不可能。  这句话出自已故的南非前总统曼德拉。

延伸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即便再平淡无奇,也一定有闪耀的时刻。就像我不知道下一张画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呈现出来,因为好奇,所以一张一张的继续下去。我在2013年不会去想也更不会想到在接下来的一年半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时间不快也不慢的度过了一年半,即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个今天看上去都像是每个昨天的复刻版,可我却仍然无法预测下一个年度中又将又怎样的事情发生。

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算是所有事情的原动力。一张空空的画布摆在面前,落下的每一笔都带有各自的可能性,但完成的过程中显现的是在不停的做加法,最终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却是做完了减法的,因为减去了其它无数种可能。对我个人而言,画画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跳跃式的变化。这几年无非是间或变化过若干个不同画室的地点,以及两座性格和气质都截然不同的城市。前段时间有朋友来看我的画,说看上去回北京后的新作品要比西安时期的心情明朗了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很难说整体的情绪上是否有明显的变化,心情的事儿用文字说清对我来说有点儿难,不然也就不会画这么多的画。

回到北京之后,我没有再刻意打开看过西安时期的任何一个作品。因为带着过于沉重的过去是没有办法轻快的面对未来的。我想对于作品来说,没有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区别,只要完成的过程是认真且不怠慢的,那么它必然不可避免的会带有当下的饱满情绪在里面,即所谓“真心”。

一直以来都是个迟钝的人。小学地理课上便知道地球是圆的,可是直到临近三十岁的时候才突然真正体会到。以前的很多年中,我根本不会去想关于地球其他角落的任何事情,那时,我在西安,我想地球的中心就是西安,西安的中心就是西安美院,美院的中心是我画画的那间教室。过去的很多年里,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存在形式便也就是在学校画画。  现在想来,这是何其狭隘的想法。有的时候,我们的人生轨迹改变了,并非出于我们自身的意愿。可能只是机缘巧合,或说是命中注定。

2013年底的一个夜晚,大概那是在缅甸或者孟加拉的上空,深夜飞行让我头疼欲裂。在昏昏沉沉的睡意中看到窗外的云层下面电闪雷鸣,一阵一阵的强光闪耀着,虽然是黑夜,却把漆黑一片映照的如同白昼。飞机下面的世界应该是在下着暴雨。我不知道飞机着陆后,城市里是不是真的空气中弥漫着咖喱的味道,一颗满怀好奇的心带着我往前走。  在曾经相当长的年头里,我相信世界的中心就是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地球那么大,可是真正与自己相关联的却日益狭窄。肆意盲目的自大反而使自己显得局促不安,继而漏洞百出。只是当时的自己全然意识不到。

在瓦拉纳西的千年窄巷,抬头是狂奔而过的猴群,它们为了一块儿饼干而追了几条街,它们的祖先亦是如此;脚下是湿漉漉粘塌塌的牛屎,虔诚的印度教徒缓慢的走向寺庙,手持鲜花及各式贡品。这是他们的每一天,也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每一天。那样的时刻,我想对于他们而言,也许世界的中心就是他们每天诵经祈祷的寺庙。迅猛发展的科学技术改变了我们每个人。北京拥挤的地铁早高峰,每一个人低头看着手机刷微信的同时,恒河边的苦行僧们正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沐浴,就像时间静止了。当北半球的我们开始一天的新生活时,津巴布韦的象群正结伴在水塘边汲水,流星划破长空。

世界之所以美,是因为不仅仅只有人类。

马来貘一家在热带雨林里从远古到现在,那片栖息的雨林就是它们世界的中心。地球上的一草一木,当然,也包括你和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被赋予了各自不同的使命。有些人的使命看起来重大,比如乔布斯发明了苹果手机,比如李嘉诚投资建设巴拿马运河,也有人的使命可能根本就是不用干什么,就像也许和你住在同一栋楼里却从未谋面的邻居甲;或者是小区门口冬天卖麻辣烫夏天卖羊肉串的路人乙。世界之所以美,是因为每个人有各自截然的人生。或者惨烈,或者悲壮,或者平淡,或者卑微。我只感到幸运,目前看来,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画画,我觉得这是我很满意的状态。

有一次坐飞机刚好赶上了晨昏交界线,仿佛一分钟都不到,从白昼进入黑夜。时间和空间瞬间转换构成不可思议的情境。飞机上看到的这个世界,没有圆点,没有中心。我们搭乘着飞机从东半球到西半球,从南半球到北半球,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类的足迹。人类看起来无所不能,可是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局限,有些时候,即便自己意识到了,却无从逃遁。我们始终局限于自己的时间与空间,亦局限于我们的能力。孩提时代,我们幻想成为超人,幻想成为神。长大以后的我们突然发现原来我们能做的事情穷尽一生,很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件,已然实属不易。如果只一两件作品便可倾诉这一世悲欢欣喜,便不会有艺术家将自己的一生交付于作品。

现在在偶尔平静的状态下仍然会去回想曾经的旧时光。在不同的心境下所产生的画面确实也是很不一样的面貌。属于曾经的黑暗,抑郁,甚至伤害逐渐就淡化了,这是属于个人的历史。对别人没有任何意义,对自己,几乎就是一次艰难的蜕变。

前阵子听到过于作品“味道”的比喻,有时候人们在形容一幅作品时会用到“清新”,“醇厚”,“浓郁”之类的形容词去概括。那天在商场里边走边刷微信,看到一幅画,而当时恰好经过香水柜台,配合着各种味道的混杂与那幅画之间形成一种默默的契合。由此想到自己的画面,又会传递出什么样的味道。我更希望它们有沙漠里的炙热的太阳味,热带雨林里植物的潮气,瓦拉纳西街巷里混杂了印度香的牛屎味,或者就连亚历山大候机楼里吸烟室的味道也是生动至极。我觉得那些平时被忽视了的却依旧真实存在的味道更有吸引力。  六月份在一个排风扇耷拉出多半截在墙上的吸烟室里见到一屋子四仰八叉的各色人等,我挤到最里面的一个破凳子上。整间吸烟室不过十来平米,烟头和烟灰在烟灰缸里塞满了,也滑落在地上,在座位上,在一切目之所及的地方。

我和身边的人搭话,他带着四五个埃及人去利比亚做生意,却又不肯细说是什么生意。他说到了利比亚,他们会有枪,我想这是一伙亡命之徒。对面的大胡子瞪着眼睛急切的和另一个人比划着争论着什么,阿拉伯语在此刻听起来是聒噪的。要去利比亚的生意人说他们在争论着彼此不同的政见。压灭了烟,他们几个人起身走了,准备飞往战争中的的黎波里。临走前,那人拿出自己的中兴手机给我看他小女儿的照片,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灿烂的埃及小女孩儿。这又是怎样的一个父亲,为了挣到养家糊口的钱,冒着枪林弹雨铤而走险。有很多事我还需要时间慢慢想明白。关于这个世界,我们未知的永远要比已知的多。在红海,面朝碧海蓝天,背对撒哈拉荒漠一片。东面沙特阿拉伯的一家人在海边别墅尽享奢华,西面马里人流离失所,亲人从此阴阳两隔。而这里的一切都在默默的发生着,惊不起一丝波澜。

美丽的同时又丑陋,欢愉的时候有感伤,飞逝而过的刹那间已经存在着永恒,这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天,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继续。即便有人说态度决定一切,可是仍旧有太多的事情与态度无关。无论人们多么笑意盈盈的迎接明天,仍然会有战争与死亡。即便尸体横陈在战场,春天的时候仍会从地下钻出来新的嫩芽,会有鲜艳的花。

山的这边,海的那边并没有蓝精灵。

当然城市的生活为我提供了便捷和舒适。只是我想象中的美丽与城市并没有太多关系。

就这么去到热带雨林的小河流,在独木舟里慢慢漂。也见到无数毛茸茸或者光溜溜的精灵,它们安静的生活构成这个生物链。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它们很多都匆匆跑开了。雨林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几乎密不透光,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然而,这只是我想象而已。

被城市里的各种所裹挟着,还好可以想象,还好可以画出来。

纹身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早在远古,先民们便懂得将一些有象征意义的图案或符号纹刺在身上,以此来寻求未知的力量来庇护自己。在非洲的某些原始部落,那里的人们用刀片和荆棘在身体上刻出痕迹,在制作疤痕纹身的过程中,人们要经历极度的痛苦。因为他们相信,完成这些纹身,也就意味着走向成熟和美丽,而痛苦却是必经之路。

印度,并不是传说中的空气里都有咖喱的味道。印度的确是个复杂而神奇的国家,复杂到短时间很难去理解他们的文化。我觉得这个国家最值得中国人学习的是他们对大自然中各种生命的尊重。在新德里的闹市区,牛就在街上慢慢的走,狗散步在火车站里的各个角落,人群纷乱的候车台上,根本不会有人去打扰到酣睡中的狗。菜市场遮阳棚上成群的猴子被认为是力量之神——哈努曼的后代。

与欲望有关。

食色性也,食一直被排在无可取代的第一位。天下之事,凡与生命无关的,皆可谓之小事。有一次在超市看到各个部位的牛肉,切割的很好看。那种红白相间的搭配很有诱惑力,甚至忘了它是一个动物身体的一部分。牛的一生一世,到头来落得个盘中餐。对于时间,生命力的旺盛与其凋零都不过是太平淡无奇的过程;而对于渺小如你我一般的沧海一粟,生命是我们的全部。

其实,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是美的,因为鲜活,因为独一无二。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我一直以为这只能是文学作品的虚构。直到我身处撒哈拉炙热如烈火,面前红海碧海蓝天。沙漠里苍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现在的埃及人和那段全世界最古老的埃及文明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有的时候我们发现身处各种矛盾之中,不可逆。

无比幸运的是我可以把想象中的东西呈现出来。这是一幅融合了非洲和南美洲的画面。贫民窟充满活力和色彩,住在雨林深处的部落人们静静的出现。我知道现实中的场景一定与想象出来的有很大区别,但是在我真的去到那里一看究竟之前,我要尽可能多的去想象。

现在,在非洲和南美洲的森林砍伐现象很严重,大量木材都是出口到了中国。觉得是个耻辱,但愿早日停止对森林的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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