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裴刚
董鹤这个名字,第一次被我听到的时候,我特别三俗地想起画在所有社会主义新农村照壁上的松鹤图,但那只鹤却是飞在空中如一片云一样的。然而现实的董鹤又恰恰和法兰西女神苏菲•玛索联系在了一起,在所有中国80后青年艺术家中,在强大的度娘搜索下,能和这个散发着玫瑰花香气的名字发生关联的也只有他了。之所以我这么重视这件事情,与苏菲•玛索收藏董鹤作品无关,与苏菲•玛索千里迢迢来中国寻觅董鹤无关,完全是我个人对青春期的回望造成的。因为董鹤总是默默地来往在环铁艺术区的工作室和他的创作之路上,无心过问其他。
我刚才的描述绝不是娓娓道来传奇收藏家与青年艺术家董鹤的新闻事件,请读者原谅我此刻卑微且文艺的小心情吧。在到处泛滥着小清新和水果糖般甜腻情调的周遭,谈起董鹤的其人其画,我的感官直觉犹如被一杯清冽中带着略微苦涩茶香的生普洱唤醒。这种味道来自董鹤依心而行的诚恳,或者也来自他东北的家乡。
董鹤作品的面貌如同一粒种子,自从落地便被泥土、风雨、微生物种种的物料包裹起来,又依赖自己与生俱来的基因和不断淬炼的内功破茧而出,旺盛的生长着。他的画面上没有刻意抹平的笔触,而是任其流淌冲突,随着自己彼时的意识游走涂抹,我想这些不羁的笔触痕迹是受了培根、苏丁、蒙克等表现性绘画前辈的点化而来。在表现性绘画的主脉中又可以看到董鹤不同时期的变奏,在所有这些变奏中,丛林、鹿、孩童、公园的岔路、火焰、骷髅这些图像常常出现在他蓝绿、冷灰的调子中。如果说他对冷色调的自然偏爱来自北方雪原的召唤,那时常跳突在小女生的裙子上或丛林深处的冷艳红色便随着时光的荏苒流淌随形附色在造型结构的紧要处,挑动观者的神经。
董鹤的生活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一样,随着国家转型期的人口运动而迁徙。从辽宁到北京,如同下雪天从屋里来到了屋外,当然屋里也不见得比屋外更温暖。信息碎片的洪流穿透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带走每颗年轻的心,混合裹挟着权力与金钱的意志,熊熊地焚烧着你我和这个时代里的每个人。董鹤的画里那些分裂跃动的线有时是一片草,有时是一处山石,有时是一片丛林,有时是一群惊鸟;这些图像带给人可疑、警觉、淡淡的感伤和悸动的印象,这些图像也便拥有了象征性的气质。笔触和造型并非是董鹤的图像获得象征性印象的单一手段,他了无痕迹地把“碎片时代”的感受溶入到他的构图中,使观者的心在画面上无处停靠,而驾驭互为补色关系的紧张感与邻近色丰富冷灰层次的带入感的双重节奏,让这颗无处停靠的心随着节奏走向画面的深处。画面仿佛具有了由里而外的吸力,这种力量与观者之间形成的引力场,是所有优秀艺术家的作品在与观者交流时都具备的。
我去过董鹤的画室,如同所有勤奋高产的艺术家一样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材质的画。他最近的作品开始把情感的温度隐藏于实在之物中,把中药材作为一种材料纳入作品中,以深奥如人体科学的基因图谱为图像入画,虽然与之前的作品比较而产生不同的视觉感受,却像不动声色的老中医调动金石草木鳞虫鸟兽如千军万马,利用天时地利运化人体种种不适而进入和合状态。董鹤又进入了他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