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进行时
付美军个展
2018.05.12 - 06.14

□ “过去进行时” ——时间、运动导致的事件

付美军

语法中所谓的“过去进行时”,往往表示过去某一时间段内正在发生或进行的动作或状态。也就是说,在过去一定时间段内一连串动作导致的事件,但现在不一定结束。

显然图像是二维的,一幅挂在白墙之上的绘画显得如此纹丝不动,假设使一个禁止不动的平面似乎在经历某种过程,势必需要一些要素。以下截取画作中的七个切面具体说明出发点。

《黏稠》是两支排刷搅动强化纤维塑料的过程,由于搅动速度与干燥时间不均衡,当液体凝固排刷被定型,持续的动作将刷头和笔杆分离,一种具体动作被定格。这很像显示屏中的截图,此时连续动作被暂停在一瞬间,然而它并不干扰我们对下一秒事件的判断。《折叠的风景》里一弯清泉在山涧流淌,柔软的泉水被折叠为布一般的形态,形成暂时的“断流”;同样在《被凝结的风景》中一池“死水”了无生机,紫色液体在倾斜的池塘中似乎不受地心引力干扰而流淌。

打破时间结构是体现时间的很好方式,可以从速度、次序、节奏、长短不同方面来操控或者修改,我企图脱离线性时间,跳出时间次序呈现部分具有代表性的点。四个对象春雨、夏荷、秋草、冬雪分别从不同时间点构成《生长与枯萎》、《下坠与覆盖》。雨水因重力在屋檐倾泻,白雪因温差变化在瓦片覆盖与消融,生机盎然的荷叶和容器边缘枯萎的黄草显示生长与消亡的过程。我希望这是由不可见的因素向可见的图形转变过程,通过更改时间,提取两部分具有反义词的片段,采用双拼类似于多幕的方式展现事件的某些过程。  

被翻阅的《116页书》由左右共116个色层构成,在一定时间段内层层堆砌构成厚度,缓慢的制作过程使我体会到阅读般的感受,每一层的堆砌如同阅读一页书籍的内容,翻阅的过程亦是时间消失的过程,在这里时间的速度仿佛经过修改而变得缓慢。当遇到晦涩难懂的内容时,如同《阅读障碍》好似一本无字书阻挡了某种通道。

日本画家葛饰北斋在《透过水槽架看到富士山》中将水槽架杆、拉绳与富士山形成一个边缘的重合。然而作为观众的我们不会过于计较这类现象是否合乎情理,反而感觉此时的富士山是最为美观的样子。正因如此,大家都喜欢看那些对称、平行、规律可循的对象,这些看起来富有秩序的对象显示了对抗自然干预和斗争本能。一组有山、有树、有云的通俗场景构成《平行风景》,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民间的风俗画。画面中我做了一番整改,一棵或几颗树以上下或左右的方式造成边缘线的上下平行或左右对称,平行意味着在几何向量里不相交集,这在自然界中是不存在的精准风景。在画面中与其说是在篡改事实还不如说是朝好的方向引导,如同捆扎盆景一般束缚生长轨迹以达到某种标准。在《聚集》中所有的自然和室内场景都往中心或一侧聚集,当然这不是外力的作用,更倾向制造错觉,巧合不一定不合理。这让我想到底比斯内巴门墓穴中的壁画《花园中的池塘》,人们为了到达一种舒服的视觉,在大的俯瞰角度下选择俯视的池塘、正面的树、侧面的鸭、鱼和草,目的仅仅是展现最理想的视角,谁又会在意对与不对呢。  

在常规和偏差之间总存在差异,任何一列典型的例子中,运动的展现往往依赖参照系,当视觉对象发生位移,初位到末位产生线段,事实上我们便能感受到了一种推力。在大卫·休莫眼中任何视觉对象都不存在别的任何东西,而是一种中性事件的联系,我偏执地理解为当具备了位置差异,便产生了动态,因为在我们认识论里有大小、轻重、左右的基本判断,一旦具备对立的从属关系,“两个物体就会呈现对称姿态运动起来,各自还会以同等的速度向对方推进或分离”。在《错位》中,不同Z轴坐标的屋漏痕在同一X轴墙体平面侵蚀,显然这是错误的物理现象,而这种不正确便在画面中产生视觉错位,前后变得含糊其辞。一方有缺陷的桌椅在两个墙面中合理存在,又或是同一位置墙体间的强行镶嵌都说得通,此时右边的墙体似乎产生些微倾斜。在这里,我把这种不正确看作是“误差”,而这种误差就是人工极力想要达到完美中无法避免的错误,是一种对细节放大所获得的结果。

有时候具体动作是导致事件的根本原因。在《条带状食物1、2》中,筷子在滚烫的汤汁中夹取类似过桥米线的食物,一个动作暗示一场欢快的餐饮过程。在《消失的体积》中,被显现的内部揭示原有容器体积的消失,然而有趣的是打开的内部依旧是如法炮制的空体积;当立方体的六个面被压缩为二维的平面,如同展现一个体积消失的过程。

痕迹的产生是事件存在有利的佐证。《切痕》中案板和食物上留下的痕迹表明切的动作已然发生,此时对象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艺术生成中留下的种种痕迹。不听使唤的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留下的《弧形痕迹》,表明一种圆周运动正在进行。爆胎导致的车体《失衡》,使得对象产生倾斜弯曲,一根被倾斜力绷炸的钢丝绳都在说明事件的发生情况。

在这里不得不提及画面中时而出现的抽象图案,这不代表我在从事怎样的抽象艺术创作,我更愿意把那些不可辨别的模糊形象理解为是对现实物的象形化。确实,我们在画作中看不到真实的具体动作,我们能看到的都是具体或不确切形状聚集或分散,然而不管承认与否,实际上他们都是视觉感知的结果。我选择时间和运动两个点展开事件,时间衡量变化,变化产生运动,运动构成事件,正因如此,我才试图在平静的画面中制造一起事件。当然这些图形并不具备看图说话的功能,当然也没有叙述教化的文学功能,画作中我并不强调具体事件,关键在于对片段的体现。一些人认为修拉比塞尚伟大之处在于他把感性的笔触转换为机械的点,使人变为操控笔的机器,我宁愿相信在缓慢的机械操控中,我作为一名旁观者,此时的对象似乎才更接近事物的“本来面目”。

看起来,这些对象的确像产品的分类名词,可我希望它具备动词的属性,没有形容词的修饰,不是简单的下定义,当然也不是感慨的语气词。假如,我说假如必须要画狗,我肯定去画桀骜不驯的藏獒在撕咬,不会去画装傻卖萌的吉娃娃,不会去画温馨滥情的八公。当然,对那些图像的解读和理解,的确会受语言提示而干扰,毕竟语言描述会激起画面与特点场景的联系,我并不想把那仅有的可读空间都塞满。大段赘述,只想说我看到了什么,由此想到了什么,打算怎么样。

回到具体生活来说,毕业后进入“职业”状态使得不找工作变得合理合法,此时艺术家当得太容易,办个展览就是艺术家。然而在你信心满满之时恍惚间误以为步入正轨却变得麻木不仁,技术日趋熟练而缺少总结,开始变得局限而脱离生活,这直接导致2016年的惨不忍睹,此番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情景让我惶恐不安,此时艺术家当得似乎太困难,这令人很失望。云南人通常说“赚钱”为“苦钱”,称“工作”为“干活路”,在他们眼中赚钱很“苦”,干活又仅仅是为安身立命谋取“活路”,我想我就是以“苦干活路”的态度拉场子,有理想但最好别妄想,仔细想来,哪怕是再捉摸不透的艺术也绕不开生活,多买菜不一定比画张画来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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